爺爺的「台語文」
by 姜麗華 on Tuesday, May 31, 2011 at 7:07pm
民國前出生的爺爺,一句北京語都不通,在日據/領時代,受過日本教育,但他上過私塾學過漢文。在我20歲左右,看過他在世前手寫的日記,都是由七個漢字所組成的句子。有些字我看得懂,是目前所使用的中文,有些字我看不懂,應該是古漢字了,但他是用“台語”唸給我聽。我看了他一本又一本的日記,發現記載的內容從未涉及當時的時事背景,於是問他原因,以及台灣發生228事件當際,他經歷過什麼事?
爺爺語重心長地回答我:「不要管政治(是用台語)、不要管政治」,重覆的語句讓我不忍追問。
我靜靜看著他,他才又告訴我,台灣發生228事件那陣子裡,他們全家9口人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門,連我小叔生病了,也不敢帶他出門去看醫生。聽到外面傳來坦克車來來往往的聲音,他特別將成堆的蕃薯擋住家門口,深怕軍人強行入內抓人。
爺爺生前為了養家活口,不能以讀書人自居,改以販賣蕃薯謀生。在發生228事件之際,他許下心願,若全家人都能平安渡過這難關,他將以成本價販賣蕃薯一個月。記得他還說,還願的那一個月裡,被同行指責,但他還是堅持賣了一個月以成本價出售的蕃薯,以表答謝老天爺保佑全家人能夠平安渡過228事件。
我想就是因為經歷過這樣的恐懼,才會讓他以告誡我的方式說:「不要管政治、不要管政治」。
在中國對外開放之初,我們曾經一起出遊中國萬里長城、蘇杭、西湖等地,去到他從古書中神遊過的地方。他隨即寫了一篇短篇遊記,在遊覽車上與大家分享他此趟所見所聞與感想,也都是七言式有平仄韻的文句。(我不將它稱為七言絕句或律詩,因為文字押韻的方式與課堂上教授的七言絕句有所不同。) 當回到台灣之後,他說:「拿石頭壓路了,再也不去中國了。」
我很遺憾爺爺過世時,我人不在台灣。雖然透過越洋電話交代家人要保留他的日記,但是沒人將它當成“寶”,都消失了。在此說爺爺的故事,除了想印證台語的文字是存在的,而且很優美不低俗。如果按照語言學家的說法,古詩的發音是要用台語發音才正確,不應該認為推廣台語文是一種狹隘的政策。也想呼應這篇文章《台語小說簡史》http://140.119.61.161/blog/forum_detail.php?id=1229 中提到:「呼籲當前台語文學界的名士們要更加聰明、更加團結一些些,應該捐棄私見,往有利於台文發展的方向來奮鬥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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